AI的关键不是I，是A：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第一届人工智能峰会感想

用智慧，更好地托管万物的美

　　上周有幸出席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在巴黎举办的“推动人性化人工智能”全球峰会。从早晨9点半到晚上7点，包括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蕾·阿祖莱在内，1000多位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政策制定者和各界精英，专注于讨论——“我们如何找到一些原则，作为人工智能未来发展的基础和框架”。

　　腾讯是唯一受邀在主会场发言的中国公司。我每次参与类似国际论坛，都希望了解当今最超前的思维和论据是什么。沉浸在互联网行业十来年，常有知识干枯的隐忧，害怕陷入长处林中不知木的漩涡，何况腾讯又是大丛林，哪怕进入了盲区也许还不知情，那就太可悲了。因此任何能激发内心再度澎湃的机会，都非常值得追寻。

　　当然，我们也有些小小情怀，希望借助我们的努力，在关键的国际场合感染五湖四海的朋友，讲好中国故事，用沟通的善心让世界无间隔。

　　其实去年12月，我就在巴黎代表腾讯领取过UNESCO颁发的“数字技术增强残疾人权能奖”。腾讯自2009年开始在信息无障碍方面展开探索，旗下大部分产品都针对残障用户进行专门优化。例如，一位湖南的视障用户在使用QQ时接受别人发过来一个聊天表情，读屏软件会读取为空信息，让他误以为受到戏弄，带来了很大困扰。收到用户反馈后，手机QQ开发出表情读取功能，让视障用户可以读取别人发来的表情信息，像普通人一样通过发表情来表达内心的想法。手机QQ还开发了声纹加好友、语音安全支付、短视频录制&拍照等功能。通过腾讯优图的OCR识别功能，可以很方便地帮助视障用户提取好友发的图片上的文字，或者拍照后提取文字，帮他们阅读书籍、食品和药品说明书等。

　　科技让生活更美好，实实在在的故事，最有说服力。

　　人过半百，我还领悟到，若要精彩地活好下半生，就必须找到如何与人生再谈一场恋爱的智慧和勇气。这个世界其实不属于任何人，我们只是为下一代好好保管的信托者。互联网给予人类巨大的资源和智慧，能积极运用这些智慧，更好地托管万物的美，这场恋爱该会何等精彩！

　　人类永远不会排斥有善意的爱心

　　人工智能是个大课题，也有巨大争议。霍金和马斯克的观点，都带有一定的负面色彩。

　　抵达巴黎的前两个夜晚，我一直彻夜难眠，直到要上台演讲的前一个凌晨，得知Pony（马化腾）在北京的全国两会上也将建言科技伦理建设的内容。而我们两人之前完全没有对过表。他在《关于加强科技伦理建设，践行科技向善理念的建议》中的观点，与此次峰会主题可谓遥相呼应。Pony建议说：“只有发挥科技伦理在科技创新中的调节作用，进一步加强科技伦理对科技活动的引导和规范，才能促使科技活动朝着更加有利于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方向发展。”

　　看完这段话，我释怀了。依然失眠，但相信明天我会从容地与观众分享真实的自我、真实的故事。也许真正和人生再谈一场恋爱，只要真诚，无需任何假情假意。就像小龙说的，善良，远远比聪明更重要。

　　大会开幕的大清早，我与团队很开心地来到UNESCO总部。UNESCO总干事致辞后，与我一起在台上的，除了美国的一位与法律有关的专家，还有来自非洲、中东、欧洲的代表。来自中东阿联酋的代表是全球第一位人工智能部长。轮到我发言，突然兴起，没有看准备的草稿，滔滔不绝说了以下的话：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殿堂是去年12月来领取‘数字技术增强残疾人权能奖’。记得当天，当我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发展中国家，不少志愿者团体以及不少学术前辈为各自所处地区的残疾人士做了那么多事，不少残疾人士面带发自内心的欢颜现场演绎他们的人生故事，我的内心在流泪。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企业都不应当公然表达自己有多么伟大，除非，他们自己明显领悟到对这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群，他们做得有多么的不够。应当被授予这个奖项的组织，应该远比我们更多。因为我们做的，远远比我们应当做的来的少。今天我再次回来，是想和大家分享来自中国的声音，让大家理解我们虽然站在人工智能发展的前线，但是我们和世界一样，可以为人类共同的未来奉献更多，承担更大的责任，也应当做得更有爱。”

　　没想到这段发自内心的脱稿开场白，竟然得到全场的掌声。其实人类对有善意的爱心，是永远不会排斥的。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无论多超前，都不应该丧失爱心。科技如何向善，是人工智能时代对人类最重大的挑战，也是人类审视自身价值观的最大机遇。

　　可知、可控、可用、可靠

　　接下来，我谈到，目前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挑战来自三个层面：哲学层面，道德层面，实践层面。现在理应创建一个全球性的指导框架标准，以人为本，确保人工智能的技术红利能覆盖所有人群。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数字文明时代人类算法进化的最大潜力。

　　腾讯的人工智能愿景是Make AI Everywhere，我们必须致力于让人工智能真正地改善人们的日常生活，不断应用在平民化的产品中。未来的美好的人工智能应该符合四个特征，即可知（available）、可控（reliable）、可用（comprehensible）、可靠（controllable）。

　　人工智能有机会打造一个全新的数字文明，技术向善将成为新的秩序，在这里，每个人都能享受公平和平等的权利，而企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关键力量。

　　这一天大家探讨最热烈的，莫过于人工智能如何能使人类的可持续发展获得保障。联合国峰会一致通过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涵盖了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未来人工智能如何在这17个领域中发挥作用，将决定这一超级科技能否能真正向善。

　　我发觉，我们在过去十来年所研发出的不少产品，其实都在为这17个目标和议程做出实际奉献。在现场，我给观众们举出了一些案例，说明我们不是想秀自己做了什么，而是希望启发大家共同去探讨，我们能够为世界做些什么。

　　中国案例

　　首先，推进教育公平。教育是公认的阻断贫困代际传递，实现真正公平的关键。人工智能应该帮助解决教育资源分布不均匀的挑战。中国地广人稀，腾讯希望借助人工智能，让边缘地区能够享受和城市一样的教育资源。如今腾讯的“企鹅辅导”用户中，40%都是三四线城市的学生，他们享受着和一线城市一样的资源。这只是我们在互联网教育领域其中一个例子。

　　第二，提升医疗效率。2017年8月，我们推出了“救命的AI”“腾讯觅影”，利用人工智能对疾病风险进行更准确的识别和预测，帮助临床医生提升诊断准确率和效率。2017年11月，中国科技部宣布，依托腾讯建设医疗影像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开放创新平台，“腾讯觅影”对结直肠息肉的实时定位准确率达到96.93%，腺癌准确率达到97.20%，截至2018年7月，“腾讯觅影”已累计辅助医生阅读医学影像超1亿张，服务超百万患者，提示高风险病变15万例。

　　第三，解决人类饥饿问题。当今世界总人口的1/9处于营养不良状况。如果要为世界的8.15亿饥饿人口和预计到2050年新增的20亿人口提供营养，必须对全球粮食和农业系统做出深刻改变。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达席尔瓦说，要想在2050年养活全世界91亿人口，粮食总产量需要提高至少70%，发展中国家几乎需要提高100%。这一听起来难以实现的目标可以借助人工智能的力量。腾讯投资的Phytech，通过使用各种数据，最大化地优化农业种植，该系统为客户平均节约20%的水资源，生产率提高20%；去年12月，在荷兰瓦赫宁根大学（WUR）主办的国际人工智能温室种植大赛（Autonomous Greenhouse Challenge）中，腾讯AI Lab与农业专家组成的iGrow队，在产量及资源利用率中以总分第二名种出“AI黄瓜”。当然这都是初步的研究结果，但只要我们愿意去尝试，所有的伟大的基础研究都是一步一步而来的。

　　第四，人类文明遗产保护。腾讯利用AI技术，修复遭受风化等自然侵害的世界遗产——敦煌石窟；此外，我们以AI等数字技术，协助被焚毁的巴西国家博物馆进行数字复原，建立线上博物馆。

　　第五，确保语言多样性，推动无障碍交流。这是当前人工智能主导的机器翻译正在攻克的领域。它不仅是翻译，也是文化得以传承的工具。今天的世界，强势文化不断稀释微弱群体的文化，从某种意义说是在抹杀人类下一代从文化多元化中学习的机会。今天的会议，联合国提供了6种语言的同声传译，难道世界上200多个国家的其他少数民族语言就不重要吗？我们希望通过机器学习和智能翻译，在全球提供一种无障碍的交流，为每个群体保留一种不必学习全新语言的权利，这也是一种平等。而这种平等将会为全球文化保有多样性。腾讯的语义人工智能“翻译君”已经在多个国际论坛和会议中发挥了这一“语言平等大使”的作用。

　　第六，推动算法公平。从技术角度来说，由于人工智能总是通过一个快速且脱离人类社会与历史的学习来完成自我构建，所以存在天生的“道德缺陷”。如何在机器学习中实现“算法公平”，这是作为设计者的我们必须关注的。我们也在鼓励腾讯的技术专家关注这一领域，在产品构建初期就有“反歧视”的思考。

　　最后，推动通用信息可访问性。人工智能的即时影像识别功能技术，让视觉有障碍的同胞不会因为数字文明的降临而被时代抛弃。我们希望Leave no one behind。目前，腾讯旗下微信、QQ、QQ空间、腾讯新闻、应用宝等大众化产品，均已植入AI技术应用，并和家居、出行、金融、医疗、教育等多个场景接轨，深入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与工作当中。腾讯还始终致力于为残障用户提供更好的数字化体验。

　　结语

　　内心还是蛮感激UNESCO对一个即将深度影响乃至改写人类未来的技术进行全方位探求，深度探讨如何拟定发展原则。万事起头难，只要迈出了第一步，路自然会延伸下去。

　　我们目前最大的机会，其实是人类的“自我反省”。像当年世界疯狂崇拜IT时代的降临，人类忽视了IT最重要的不是“T”，而是“I”能带来的价值。相同的，在技术乐观主义的高潮之后，我们应当意识到，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中，关键的不是Intelligence，而是Artificial，是来自人类的反省与人类的干预。我们需要保证的是人类整体的进步，而不仅仅是技术的创新，我们必须确保Tech for good，Leave no one behind.

　　引用《纽约时报》的一句话，站在AI时代的黎明，“人类罕见地进入到一个自我反省的时刻。对于技术的乐观主义倾向，让技术行业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它正在使世界变得更美好，无论世界是否喜欢它。也许，来自巴勒斯坦的一位部长阁下的发言，是这个课题最好的总结——“目前全球发展中国家最大的问题，不是对人工智能的不熟悉，而是我们有太多没有智能的人为的领导人”。（We have far too many artificial leaders that have no intelligence.）

　　最后，盼望大家积极参与到共同建立人类更美好未来的事业中。也诚心期待更多中国企业站在世界舞台上，用善良的心分享小伙伴们所做的有意义的事。

　　注：作者为腾讯集团高级执行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