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加拿大“消遣用大麻”合法化的消息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在一些留学生家长看来,这实在是个坏消息。
这则新闻一下抓住了黄女士的心,“我问孩子了,她有吸毒的同学。已经不限于大麻了,而是海洛因。多是男孩子,女孩也有,中外学生都有,一些人周末聚在一起喝酒、吸毒。”谈及吸毒的问题,这位母亲在一个留学生家长群里连发两个惊恐的表情。
对很多留学生家长来说,在孩子出行前,他们更多考虑的是学习问题、财务问题、语言问题、申请过程,等等,而对孩子未来进入他国教育体系后,所面对的状况考虑甚少。而这则新闻,无疑让一些家长不知所措。事实上,乌拉圭、荷兰,以及美国的部分州等国家和地区此前便已对大麻进行了有限制的解禁,而英国等国,也对大麻这类“软毒品”的容忍度很高。
“在国内吸大麻犯法,但在国外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留学美国5年的李卡卡(化名)亲身体验了禁毒文化差异所带来的尴尬之处。
各国不同的毒品政策出台自有其缘由,不同禁毒文化观念的形成亦有其道理。但具体到每位留学生和家长,在面对“危害不那么大”的毒品时,到底该何去何从?
政策差异:某些国家为何要让大麻合法化
为何大麻等毒品的合法性会在国际上存在差异?这是留学生和家长们面临的最显而易见的困惑之一。而要理性看待“软毒品”,首先要理解大麻合法化的本质。
在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国家毒品问题治理研究中心成员袁林看来,青少年往往容易陷入一个误区,“大麻合法化代表国家承认大麻无害”,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她说:“大麻合法化是禁毒策略的一种,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控制并减少毒品是国际共识, 但在这一宏观目标之下, 毒品的政策取向以及具体的制度与措施存在一定差异。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学者包涵曾在《论毒品政策的演变与抉择——国家意志与市民需求的良性互动》中指出,毒品政策表达了国家基于政治、文化、社会乃至道德等诸多因素而限制或者容忍毒品的基本态度。国家的毒品控制、市民个体的权利诉求以及市民社会对秩序的渴望都会和毒品政策产生相互作用。
而在这样的相互作用下,袁林认为,大麻合法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政府的“妥协”之举。
袁林解释,与海洛因等成瘾性极强、对身体健康危害极大的“硬毒品”相比,大麻等“软毒品”确实危害性较低。有些国家为了让民众不去接触烈性毒品,因而允许大家有限制地使用大麻等。
据袁林了解,一些制毒、贩毒人员为了牟利,会故意借由“合法”弱化软毒品的危害性,钓不明就里的年轻人上钩。“这些孩子不知道,一旦开始接触毒品,未来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是什么”。
但即便如此,在已经解禁大麻的国度,潜在的危害似乎也很难和当下正在盛行的文化相抗衡。
小心!学生社交中很容易接触大麻
“有一年感恩节美国朋友邀请我去家里,他们全家都在吸大麻。”几年前,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在英国、美国的马萨诸塞州和宾夕法尼亚州都有过求学经历的何音(化名)觉得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吸大麻在美国不是一件严重的事。”李卡卡2018年毕业后回国发展,回想起在美国的经历,他平静地说,自己留学的华盛顿州在美国是数一数二的“先锋”,“我住的公寓楼下就有一个大麻专卖店,就像药店一样”。
何音的经历是,在美国朋友们的聚会上,别人递一根大麻就像中国人相互递根香烟一样没必要大惊小怪。在很多情况下,接触大麻是“社交性”的,不少人觉得“好玩儿,想试一下”。
李卡卡也参加过一些用大麻调剂气氛的社交活动。“大麻制品有很多种,效果也不同。你进专卖店之后和工作人员说,是压力大想放松一下还是想在派对上‘嗨’一下,他就会推荐适合你的。”有一次,李卡卡的一位女同学吃了一块邻居奶奶做的大麻蛋糕,然后告诉他:“游戏里的皮卡丘都是从屏幕里蹦出来了。”
“女生不要轻易尝试。” 李卡卡说,吸大麻之后就想“瘫一会儿”“女生容易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我们是可以拒绝的。”何音说。在英国本硕博连读的冯欣(化名)一次也没碰过大麻,她说:“我是中国人啊,中国人都知道毒品这玩意儿不能碰。”
几位受访的留学生一致认为,吸大麻很可能只是吸毒之旅的开端。但在本科和硕士留学期间,何音身边“大概有三五个中国留学生吸毒吸毁了”,他们在美国西海岸开着跑车遍寻刺激,“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从最基本的开始,所有毒品都要尝一遍”。
“你不知道一旦开始了会怎样。” 何音说,“所以最好不要开始。”
“但有时候年轻人不管那么多。” 李卡卡说,对吸大麻这种事,反应最大的其实是孩子妈妈。
毕业之后,李卡卡在一家留学服务公司工作,平常利用业余时间为数百名留学生家长答疑解惑。在讨论到吸大麻相关的话题时,据他观察,家长们的反应基本可以分为三类:
约25%的家长会表现出极端震惊,反应强烈,表示“要是我儿子吸毒就打断他的腿”“吸毒就别上学了,立马回国”;约有15%的家长表现得非常镇定,认为即使是接触了大麻,也相信孩子有自律能力;其余大部分家长觉得“这件事和我孩子没关系”“不可能发生在我孩子身上”。
模糊地带:警惕药品变身毒品
几位受访留学生猜想,大多数中国家长可能还不清楚,除了诸如大麻、可卡因、海洛因、冰毒、K粉、摇头丸等为人熟知的毒品,还有一些处于“模糊地带”的药品需要警惕。
谈及吸毒的话题,李卡卡、何音和冯欣在采访中都提到了“笑气”。
笑气又称一氧化二氮, 是一种无色、无味、稍带甜味的气体,在临床上常作为一种吸入性镇痛麻醉剂。 但近些年来,笑气成为一些西方年轻人的日常娱乐“刚需”。
李卡卡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他的一位朋友放假几周回到留学所在地时,打开门看见屋里到处都是垃圾,散发恶臭,女友因为过度吸食笑气瘫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最后女生坐着轮椅被推回了国”。
其实滥用笑气屡见不鲜,已经引起医学界的注意。一篇名为《笑气滥用致多发性周围神经受损1例报告及文献复习》的研究引述的数据显示,笑气滥用的人群年龄平均在24.3岁左右。
就几位受访留学生观察,因为可以合法地获得笑气,又很新奇,同学们非常容易陷入险境而不自知。
此外,他们还注意到,饱受争议的“聪明药”也渐渐成为校园群体的的宠儿。
就读于美国某知名高校的何音告诉记者,身边有朋友靠“嗑药”支撑自己做一名全能选手,考试、竞赛、活动样样优秀。“他们不是为了娱乐去嗑药,而是为了可以像机器人一样学习和工作。”何音说。
“他们用那些平常用于治疗ADHD(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的药,希望能保持专注和高速运转。”也有人向何音推荐过这类药物,她说:“我没用,不值得。” 采访当天,何音学习到当地时间凌晨3点才挤出时间和记者通话,这符合她的一贯作息。而她那位“嗑药”的朋友的学习强度要更大。
何音所说的药俗称“聪明药”,包括阿得拉、利他林等,很多人希望通过服用这类药物提高记忆力和注意力。此前有报道称,美国禁毒署将阿得拉、利他林这类处方兴奋剂列为二类受管制物质——等同于可卡因和吗啡,因为它们均属于强成瘾性药用物质。
加拿大公共健康协会网站2018年1月发表的一篇文章称,近期调查显示,北美高校中超过5%的学生在过去一年中使用过阿得拉、利他林等用于治疗ADHD的药物。
而事实上,“非医学用途的处方药能否提高大脑功能”,以及健康人群是否应该使用此类药物在学界尚存争议。
笑气和“聪明药”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药品和毒品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联合国1971年《精神药物公约》第二条第四款称:“毒品,是指这种物质的性能能引起成瘾之依赖性,使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兴奋或抑郁,以致造成幻觉或对动作、机能、思想、行为、感觉、情绪之损害的天然、半合成、合成的物质。”
《中华人民共和国禁毒法》第一章第二条对毒品的描述是:“本法所称毒品,是指鸦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冰毒)、吗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国家规定管制的其他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
尽管笑气和“聪明药”并非大家印象中的毒品,但几位受访留学生都认为,这些药品可能带来的危害,绝不可小觑。
“不以恶小而为之。”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国家毒品问题治理研究中心成员袁林说。另外,她强调,作为中国留学生,不论在任何国家,都应遵守中国的法律。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张茜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