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茶壶 李韵摄
迈森瓷器厂制造的青花茶具 李韵摄
塔吉克斯坦刻有粟特语铭文的石器 李韵摄
但凡有点历史知识的中国人,大概都会对“丝绸之路”四个字怀着特殊的感情。谁不想沿着它走一走,一睹沿线的异域风情呢?但真要付诸实践的话,需要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又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那么,现在机会来啦!自4月11日至7月14日,“殊方共享——丝绸之路国家博物馆文物精品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十三个国家级博物馆共襄盛举,在国博展出234件精美文物。高规格、高标准、高质量。这种“三高”展览,不说“绝后”,至少也是“空前”。
以前提到丝绸之路,一般想到的会是黄沙漫漫、驼铃声声。但实际上,除了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在古代的经贸往来、信仰传播和文化科学的交流中,也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此次展览分为“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两个板块,按照地理方位,将丝路沿线各国乃至全球文明纳入到人类文明交融互鉴的视野中来,旨在通过全面展示两条丝路文明交汇碰撞的壮阔画面,揭示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世界未来发展的大势所趋。
策马扬鞭
驼铃叮咚——陆上丝路
一进展厅,一件黄釉骆驼俑就提示观众,开始进入陆上丝绸之路了。骆驼被称作“沙漠之舟”,在丝绸之路贸易繁盛的唐代,成为域外文明的象征。在唐墓中,随处可见三彩骆驼俑,或者三彩骆驼胡人俑。
这件骆驼俑,出自陕西西安独孤思敬墓。独孤氏出自北朝时期鲜卑族屠各部落,后来成为北魏、周、隋的大姓巨族,其影响力一直延续到唐代早期。因此,这件骆驼俑不仅本身象征着丝绸之路,而且出自鲜卑族裔之墓,完美地诠释了丝路文明是多元文化汇聚的产物。
与骆驼俑的“庞大”比起来,展柜一隅的这块封泥就显得太微小了。可是千万不可小觑它,它是在张骞墓中发现的“博望侯”封泥。史书记载,张骞因通西域而被封为“博望侯”。这枚看似不起眼的小泥块,背后是一位伟人波澜壮阔的人生。
除了中国,“陆路”板块还有俄罗斯、蒙古、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波兰、拉脱维亚8个国家的文物。
众所周知,茶叶是西方人最迷恋的中国饮料,甚至为它制作了精美绝伦的器具。在18世纪的俄罗斯,茶叶十分昂贵,只有皇室成员、贵族和富有的商人才能消费得起。在家喝茶被认为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很长一段时间里,茶叶从中国北部出口,用车运输,经西伯利亚历时16个月才能抵达。为了保证这些珍贵货物的安全,茶叶用牛皮包装,而那些贵重的红茶则被精心地包裹在纸张和锡箔纸里,以防止进水,然后被放入精美的竹盒里,并捆扎结实。俄罗斯展厅里有一只带有丹尼斯·契切林盾徽的箱子,用银、铜、铁等材质做成,就是当时装茶叶用的。一只箱子大约可装32.6公斤的茶叶。
随着茶叶进入俄罗斯,一些重要的饮茶习俗也随之出现。请看这两只俄罗斯的茶壶,与中国传统概念中的茶壶相比,实在可谓“巨大”,而且样子也不同。注意到了吗?它们的下端都有一个笼头,与咱们常见的饮水机相似。俄罗斯人就是在这种特殊的茶壶中用开水冲泡茶叶。
最有意思的是拉脱维亚展厅中的一只唐代单把杯。它是迄今为止在拉脱维亚境内出土的唯一一件中国文物。专家推测,它可能是沿着丝绸之路来到中亚,从那里到达保加利亚的伏尔加,再经斯堪的纳维亚商人转手抵达波罗的海沿岸。它辗转的故事本身就说明了丝绸之路的伟大历史。
扬帆起航
碧波帆影——海上丝路
“海丝”板块包括阿曼、柬埔寨、日本、韩国、中国5个国家的文物,同样是精品频现。
阿曼和中国之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唐朝。中国的瓷器在阿曼古代被视为珍贵而稀有的物品。这类“奢侈品”出自南宋、元、明、清历代著名工匠之手,如今已成为阿曼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它们出现在婚礼和其他重要节庆场合,并用于装饰家居、城堡、要塞以及清真寺。
造访过阿曼的最为著名的中国人是郑和。1413—1415年,在郑和第四次下西洋时,中国舰队曾停泊在阿曼的马斯喀特和佐法尔(埃尔-巴利德),后来在1421—1431年间他又到访过佐法尔。
阿曼展厅里有一件“马达班式”梨形罐,呈深棕色,体形有些“笨拙”,工艺看起来也较为粗糙,与其他展出的中国瓷器相比,实在是其貌不扬。它确实不够精美,因为它原本就只是装酱料的!它是中国光绪皇帝送给阿曼苏丹的。这份礼物原本由几个装有精美中国食物酱料的马达班式罐组成,但是当地从未使用过。从那时起,这些罐子就被放在皇宫作为装饰,并被贵族儿童用来玩耍和躲藏。阿曼贵族对中国瓷器近乎疯狂的喜好可见一斑。后来,他们还仿造这种罐的样子,生产了本国的釉陶罐,也一并展出。
古代柬埔寨是一个借助海上丝绸之路兴起的东南亚国家,作为贸易伙伴,它与中国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中国的文化也随之逐渐传入柬埔寨。最常见的,便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渗入了柬埔寨人的日常。
柬埔寨国家博物馆带来的文物中,有一面镜身呈鱼尾形的青铜圆镜。柬埔寨专家认为,本国使用镜子是因为受到中国或西藏地区的影响。这面青铜镜是吴哥时期上层贵族的日用之物。中国元朝使节周达观在13世纪90年代曾造访柬埔寨,他在《真腊风土记》中,就描述了当时柬埔寨王宫中使用镜子的情景。
展览中有一组唐代沉船“黑石号”上打捞出来的瓷器。“黑石号”是一艘沉没在印尼海域的唐代阿拉伯贸易商船,1999—2001年打捞出水。船上装载着经由东南亚运往西亚、北非的中国货物,有陶瓷、金银器、铜镜、玻璃、香料等各类商品多达6.7万件。陶瓷占了绝大部分,约6万余件,其中长沙窑的彩瓷5.6万余件,还有越窑的青瓷、邢窑的白瓷等其他窑的产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展出的这些“黑石号”长沙窑的瓷器上,既有中国传统的莲纹、柿蒂纹元素,也有阿拉伯文图案和阿拉伯地区常见的椰枣纹、水草云纹等图案,是唐朝和阿拉伯帝国两大帝国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的见证。
各美其美
美美与共——文明互鉴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而人类文明也正是因为多样性才异彩纷呈。
这次大展集中展示了各国极具本土特色的文物,有些甚至是难得一见的。比如塔吉克斯坦的一件鞋形石器,上面刻有粟特语铭文,其中祆教战神韦雷斯拉格纳之子的名字出现了3次。粟特人曾被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记录过,但他们身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这种“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民族在人类文明史上不在少数。
当然,没有哪种文明能完全隔绝其他文明而存在,我们看到的文物更多的是受到其他文明影响,同时也影响其他文明。例如中国的佛教是印度传来的,但其经过本土化后传到日韩,又在他国“开花结果”。在中国唐朝的时候,佛教融入了朝鲜半岛人的生活,因此佛教葬礼方式火葬也十分盛行。韩国的国立中央博物馆带来的展品里,有一只唐三彩三足骨灰罐。唐三彩是中国唐朝盛行的低温釉陶器,当时的新罗贵族给这只唐三彩罐配上银制壶盖,赋予了它一种全新的用途——骨灰盒。
明清时期,中国商品大量进入西方,备受推崇,欧洲劲吹“中国风”,并深刻影响了欧洲等地区的陶瓷业发展进程,出现了既洋溢着中国风格又散发着异国情调的产品。德国著名的瓷器品牌“迈森”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18世纪初,因成功烧制出欧洲第一件瓷器而诞生的迈森瓷器厂,为迎合当时的国王奥古斯都对东方瓷器的痴迷,最初的产品以模仿清康雍乾时期的瓷器为主。拉脱维亚展厅里的一套青花茶具,就是迈森生产的,具有明显的模仿痕迹。
丝绸之路长逾万里,在文化的碰撞中也出现了一些如今看来很有趣的文物。波兰展厅有一件中国风格的伊朗瓷盘,是当时波斯艺术家试图在本土青花瓷器上模仿远东图案的作品。乍看,二者挺像,但质量却是远未“达标”。
不只是外国怀着异域想象,中国亦然。展厅的结尾处有一幅《榜葛剌进麒麟图》,描绘了榜葛刺国王在明朝时两次派使臣来中国进贡麒麟的情景。可是,今天的人来看这幅画——什么麒麟,这分明是长颈鹿!在古代中国,人们把龙、凤凰、麒麟等视为祥瑞动物,但它们在实际生活中并不存在,后来有人把热带的长颈鹿也称为麒麟。榜葛刺国王分别于永乐十二年(公元1414年)、正统三年(公元1438年)两次派使臣来中国进贡麒麟,当时著名书画家沈度将这一盛况以画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丝绸之路沿线13个国家的234件文物精品汇聚中国国家博物馆,用自己无可替代的历史价值,共同讲述着一个无与伦比的丝路故事。(李韵)